康健：选拔性教育、撤点并校让学校的功能在丧失

“读书无用论”正冲击着中国的村落社会，乡间少年对学校中的教师更多的是“瞧不起”，甚至寄宿生活衍生“反学校”的帮派文化不断扩散。在9月6日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与搜狐教育联合举行的沙龙上，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康健、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博士后李涛就该话题进行对谈。

K=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康健

Y=嘉宾主持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

选拔性教育、撤点并校让学校的功能在丧失

Y：康健老师怎么看待农村的读书无用论？

K：如果农村家庭确实有很多的经济来源，尤其是在经济发展比较快的这些地方，孩子读书成绩也不好，那么这些居民可能会更多地认同读书无用论。

其实读书无用论的背后是因为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义务教育是强迫的、无选择、无淘汰的教育，但现在的教育已经变成了选拔性的教育，这与义务教育法是矛盾的。现在影响儿童公平享受这种教育权利的原因很多。比如农村社会的变迁，大量的青壮劳动力出走，农村的生产环节被破坏了，农村家庭伦理环境被破坏等。

Y：读书无用论的背后与撤点并校有无关系？

K：撤点并校可能在硬件改善上、教师集中上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撤点并校遗留的问题也更多也没有解决。当时撤点并校是很强行的，把很多该撤的撤了、不该撤的也撤了。比如福建培田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古村落，村小的学校文化环境不错，经济也不落后，但有一年我再去的时候就被撤掉了，孩子要去乡里去读书。

撤点并校其实破坏了农村的教育生态，变成了一个孤岛式的教育生态。农村的学校、祠堂等其实都能起到教化作用，但由于撤点并校以及农村家庭的解构，这种教化功能已经太弱化了，而且现在学校除了专注考试和选拔，其他的比如道德、精神、行为的层面都被忽视了，学校责任和功能在丧失。我特别希望教育主管者要认真地去做一点具体工作，恢复很多在村边的小学，退回到撤点并校之前。

最边缘地区农村学校师资依然不足

Y：教师问题是否也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

K：这几年其实我特别关注的就是现在农村教师的情况，因为现在学校里对孩子的成长，对孩子学习成绩的提高，一个最基本的关系就是师生关系，一个最基本要素就是教师的素质。现在我们大量的农村师资结构是不合理的，我们留下了很多当年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招的一大批高中生甚至初中生。这批教师现在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而这些人中很多和现在的教育已经格格不入了，和现在孩子语言的沟通也很差。另外按照现在我们往农村派遣教师的机制来看，虽然我们有免费师范制度，有特岗教师制度，但在最边缘的学校里师资依然是严重不足，优质的师资更是大问题。

升学标准≠质量标准 教育要有基本底线

Y：从学生的角度，乡村孩子的读书“无用”如何变“有用”？

K：对于农村孩子他们与城市孩子不仅是智力的比拼了，更多的是最基本问题仍然没有解决，比如最基本的生活问题，亲情缺失问题。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一到三岁的时候情感缺失会给一生带来影响，何况到了小学和初中青春期的时候，如果情感上的缺失或扭曲可能会给孩子未来一生造成影响。农村孩子其实缺失了太多，远比学业成绩多，我特别希望我们社会工作者，就关注一下现在我们儿童，他们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到底需要什么。我见过一个姐姐带着弟弟，姐姐是小学三年级，弟弟是学龄前儿童，但弟弟要跟姐姐住在女生宿舍，否则话两个人都会失学。

升学的标准不能替代基础教育的质量标准，不管升学或者不升学，人成长中最基本的教育需求必须要有。不管是农村学生还是城市学生，在成长过程他们需要身心健康，阳光积极、向上善良，这些是我们教育要追求的理想，也是最基本的底线。

这本不是也不必讨论的，但是现在我们的教育只是看分数，能考上好学校就是有质量的教育，能考上北大清华的就叫优质的教育，如果那样的话教育就会存在严重的缺陷。我们提倡的音体美教育本来对低龄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还有精神层面、情感方面，这些却成了教育最薄弱的环节。